七曜外典

A Hybrid Apocrypha.

失语症

他在伴随了其半个月之久的偏头痛中醒来。其实已经开始渐渐习惯了,那个人走以后,他就再没有一天进入过深度睡眠。每隔两个小时,总是要在准备堕入梦境时突然清醒,循环往复,一直到天明。

不过这种疼痛对宗像礼司来说不算什么,这并不会对他的工作和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宗像从床上坐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走到洗漱间对着镜子开始收拾起自己那因为睡眠不足而变得乱糟糟的形象来。

刷牙,洗脸,打理发型,然后做早饭。将早饭端上桌时,宗像发现了终端机的屏幕一闪一闪的,上面显示有一条未打开的语音留言——是淡岛君的,大概是在他昨晚睡着以后把事情处理完了,向他做的简短汇报。条件反射地按下回复键,宗像对着话筒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这时他才感觉到嗓子好像被火灼烧过似的,无论怎么努力振动声带也只能发出低沉又沙哑的单音节,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放下终端机,走回卧室,从衣柜里拿出药箱,把体温计挑出来含在了嘴里。过了五分钟,电子体温计的液晶屏数字跳到35.7后不再往上增加了。宗像把体温计放回原处,摸摸自己的额头,确认体温计确实没有损坏,自己也没有鼻塞流涕的症状,应该不是感冒。他又清了清嗓子,再度尝试说话,还是只能发出破锣声一样的破碎音节,他那中气十足的男中音消失了。说起来,这种音质的嗓音还有点像周防?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用这么低频率的声音说话的。宗像耸耸肩,决定还是先照往常一样去上班。

宗像室长生病不能说话的消息很快就在SCEPTER4传开了。淡岛汇报完工作以后担心地看着他,“室长,您还是去一下医院吧?”多亏高科技造的福,宗像很快就用手在悬浮屏幕上写出了答复:“我觉得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你看,我们也可以这样交流,并没有什么困难不是吗?继续下一个报告吧。”淡岛还想说什么,可总觉得有一股无形的气场压着她,她只好按照上司的吩咐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午饭后,宗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发现淡岛带领着特务队的一众队员等在办公室的门口。

“室长,”淡岛带头走向宗像,向他深鞠躬,“请您下午休息一下,去医院做个体检吧!”

宗像举起手里的终端机,刚想在上面写些什么,淡岛双手呈上一个平板终端,“我已经给您预约好医院和时间了,您直接过去就可以了。”宗像叹了口气,在终端上写出:“让你们劳神费心了,我真的没事。”“室长!”后面的队员们也不约而同地对宗像鞠了个90°的躬。宗像推推眼镜,在终端上写下这句话:“好吧好吧,今天不去医院你们是不会放过我的了。”“室长!”淡岛高兴地抬起头,“我会陪您一起去的!”

一系列繁琐的检查程序以后,体检报告很快就出来了。“初步诊断为运动性失语症。”主治医生拿着报告对宗像和淡岛说:“身体各方面指标都很正常,对脑部也做了特别详细的检查,不是外伤或者病理因素造成的优势半球受损,我建议——”医生顿了顿,看看两人的眼神,他决定继续说下去:“转到精神科做个心理方面的检查和治疗如何?”

宗像把制服最上面的扣子扣好,微笑着朝医生摆了摆手,就要朝诊室外面走时,被淡岛叫住了:“室长,我觉得……您还是听一下医生的建议比较好?”宗像把早就准备好的终端机对着她和医生,“不必了,我觉得我精神方面更不会有问题,再这样下去是对我个人素质和能力的质疑。”确信面前两个人确实看清楚终端机上面的字以后,宗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诊室。

宗像没有返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回到了他自己那栋两层楼的家。回到家后,他连衣服也没换,直接倒在了一米八宽的双人床上。哦呀哦呀,竟然在自己的部下面前被别人怀疑有精神上的疾病,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一天了,也许比跟你偶遇的那些日子更糟。宗像无声地笑了出来,抓过枕头把自己的脸埋了进去。

等宗像醒来以后已经是深夜了,没有困意也没有食欲的他决定出去兜兜风。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翻了很久才找到他的奔驰敞篷跑车钥匙。因为平时都是有公家车来接他上班的,所以这部车买回来后几乎没怎么开,钥匙也被他丢在了抽屉最里面的角落。

拿上钥匙,下楼来到车库,按下车库大门的遥控器,卷闸门应声而起。宗像把盖在跑车上的防尘套整个掀起放到一边,坐上驾驶座,插入钥匙把车发动了起来。发动机的噪音平稳而有序地响起来,看来以前没放松对车子的保养是对的。宗像把车开出车库,来到大门旁边,他又按了一下和车钥匙挂在一起的遥控器,铁质大门对半打开了。平时出入都是走大门上的小门,所以因为长久未开启而生锈的大门发出的吱呀声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特别刺耳。宗像打开车灯,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车子上了去神奈川方向的高速公路。

深夜的高速公路上车还是挺多的,这些人都走在回家或者去某地的路上,总之他们都有个目的地,而宗像却不知道自己去神奈川的目的是什么,他只是迫切地需要自己尽快上路,随便去哪里都行,让夜风清醒一下自己的头脑。

风吹得宗像的制服领子猎猎作响。他启动了无人驾驶模式,解开安全带,双手扶着挡风玻璃,慢慢从驾驶座上站起,迎风大喊了起来。当然,在他得了失语症的目前情况下,除了听到呼呼的风声以及被灌了满嘴冷风以外,他什么收获也没有。但就好像小时候在山谷里对着对面的大山放肆叫喊一样,虽然听不到回音,但心情确实舒畅了许多。旁边开车经过的人肯定百分之八九十认为他是神经病,不过他们什么也听不到。

下了高速没多久,宗像往一条看起来曾经是某条国道的公路上驶去。半小时后,路走到了尽头,不是自然地消失在旁边的杂草丛中,而是硬生生地被切断了。发动机的轰鸣声停下了,宗像从车上下来,走到距离车头两三米远的写着“KEEP OUT”的路障前。

在他面前的就是迦具都陨坑——因为前第三王权者‧迦具都玄示力量超过界限暴走而使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所形成的,造成70万人死亡的,犹如核爆过后的现场。

宗像站在陨坑边缘,看着脚下。这个坑的深度,从这里跳下去的话,毫无疑问会直接摔死。他抬起头看向前方,夜色太浓,在白天视野可及的“对岸”现在无法看到。他又向右手边看去,那里有一颗枯木,下面是一个老式的电话亭。

宗像记得他以前一个人来这里视察时,出于好奇,想试试看这里的电话还能不能正常使用。他拿起听筒放到耳边,听到的是长时间的“嘟”的声音,线路居然还是通的,那么要打给谁好呢?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拨通了周防尊的电话。当时对周防说了什么宗像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挂了电话以后在原地发了很久的呆。当他打开电话亭的门准备回去时,那个红发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这里,手里拿着终端机,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有点——焦急?然后他就被周防一把推回了电话亭里,被红发的男人压在墙上堵住了嘴唇。

两个人的第一次,周防没少挨宗像的拳打脚踢。虽然这一带已经是无人区了,但是光天化日之下,被一个男人困在透明的电话亭里做爱,对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严谨自律的模样的宗像来说是难以接受的。可最后他还是安静地抱紧了那团火焰,因为,实在是太温暖了啊。总觉得在这团火焰前面,可以不用顾虑太多——他和自己是对立的,是平等的,或许也是这个世上唯一可以毫无保留面对对方的人。

宗像第二次拿起这个电话亭的听筒放到耳边,但是这次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是啊,已经不会再有人打的电话,通讯公司还有什么理由要去维护这条线路呢?他慢慢放下听筒,看到天边已经泛起朝霞,红色的光芒穿透云层发射了出来,照到他的脸上。

宗像沐浴在红光中,终于想起他那天对周防说的话了。他清了清嗓子,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对着空气说出了那些话:“周防,我觉得我们偶尔也干一些除了打架斗嘴以外的事吧,比如说——”

“周防,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有点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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